每年一到秋季，都是各路媒體、影迷翹首以盼來年奧斯卡頒獎典禮的時節(jié)。在各類前哨戰(zhàn)打響之前，迫不及待的觀瞻者們大膽預測的提名片單也紛紛出爐，梳理當年在影展上的口碑炸裂之作和影院中的當紅炸子雞。在眾多大導演新作撲街后，2023年被普遍認為是奧斯卡小年，但在疲軟的大勢中，“她之力”依然耀眼。
當女人開口呼喊
2022年下半年，《女人們的談話》與《她說》攜手，掀起了一波對于女性權益的討論熱潮。在特柳賴德電影節(jié)首映后，《女人們的談話》與《她說》一起登上了紐約電影節(jié)的舞臺，放映時的場景令人動容。盡管創(chuàng)作背景大相徑庭，兩部影片在主題和訴求上卻出奇地“同心協(xié)力”，彼此之間也形成一種奇妙的互文——皆由暢銷書改編而來，由女導演兼任編劇操刀創(chuàng)作，聚焦于受到不公兩性待遇的女性?！杜藗兊恼勗挕返闹鹘鞘前宋辉诿绹臎鼋伎h中離群索居的暴力幸存者?！端f》的鏡頭跟隨《紐約時報》女記者在高樓林立的都會街道中奔走，讓震驚好萊塢的“維恩斯坦案”大白于天下。更為有趣的是，兩部影片都不約而同地強調將話語權交還給女性的重要性，一部以“談話”形式展開，一部則以讓女性開口“訴說”為宗旨。通過電影的發(fā)聲，這些被長期噤聲的人們，終于重獲屬于自己的主體性。
(資料圖)
《女人們的談話》
《她說》
《女人們的談話》在壓抑的氛圍中展開，老中青三代，年齡各不相同的女性在一個孤寂的農(nóng)場中過著她們的群居生活。閃回的片段交代了她們的身世，作為家庭暴力的受害者，她們幾經(jīng)周折逃離折磨現(xiàn)場，卻在之后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，通過勞作和交談?chuàng)崞叫闹械膫?。對于施暴的男性和反抗方式，她們持有不同的觀點，談話即由此展開……導演薩拉·波莉在改編小說文本的過程中，精準地把握著絕望和希望之間的一線生機，充分尊重不同個體之間的差異性，通過觀點的碰撞，描摹出層次豐富的女性群像。這是一場寂靜的反叛，沒有疾呼的口號，沒有高舉的大旗，有的是女性凝視過往傷痕時的決絕，和在通往新生活之路上的彼此慰藉。
無獨有偶，《她說》同樣有關女性的自我拯救。好萊塢主流敘事節(jié)奏推進下，故事風格與《女人們的談話》的幽暗基調形成鮮明對比，卻從另一個角度直擊女性表面光鮮下壓抑的生存現(xiàn)實。影片以新聞調查為主線，串聯(lián)起不同受害女性的講述。正是她們戰(zhàn)勝心魔，勇敢地將自己的經(jīng)歷公之于眾，才有了人們對娛樂圈性別剝削本質更直觀的認識。在震驚全球娛樂圈的韋恩斯坦事件發(fā)酵五年后，好萊塢終于通過一部電影作品向其曾經(jīng)的庇護者宣戰(zhàn)。
《女人們的談話》與《她們》幾乎在同一時間問世，并非純?nèi)坏那珊稀５靡嬗诮陙砣澜?MeToo運動的持續(xù)高漲，女性意識的普遍覺醒和女性議題的推陳出新，讓電影圈中人感同身受。創(chuàng)作者對文化、性別多樣性的強烈訴求，為更尖銳、更大膽的女性主題創(chuàng)作提供了土壤。無論是表彰勇氣，還是褒揚創(chuàng)作質量，奧斯卡必將對這兩部影片投去青眼。
無論種族，拒絕成為花瓶和尤物
說起明年的奧斯卡最佳女主候選名單，首先不得不提到站在輿論風口浪尖的《金發(fā)夢露》。這部以瑪麗蓮·夢露身世創(chuàng)作的虛構作品，從問世起就爭議不斷。反對派認為其持續(xù)著男性凝視的創(chuàng)作思路，片中她與卓別林之子、肯尼迪總統(tǒng)的情愛糾纏，更皆是夸大的虛構，加深著人們對夢露作為好萊塢尤物的刻板印象。贊美者則從解構的角度，高度認可影片從夢露童年創(chuàng)傷入手的創(chuàng)作方式，將其在男權社會中奮力掙扎的過程看做一種不甘。
《金發(fā)夢露》
不管影片本身如何毀譽參半，無可否認的是演員安娜·德·阿瑪斯在片中貢獻了迷人精彩的表演。演繹好萊塢最具標志性的偶像，對任何一位演員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(zhàn)，安娜·德·阿瑪斯知難而上，交出了不錯的答卷。她飾演的夢露不僅僅有著和本人一樣標志性的金發(fā)紅唇，更重要的是捕捉到了女星日常的易碎和脆弱中依舊堅持的抗爭感。安娜·德·阿瑪斯靈活地在藝人夢露和女人諾瑪·簡的雙重身份中橫跳，雖在外界侵略性的審視中走向被物化的深淵，卻依舊千百次地通過自己的身體和言行，向世人宣告自己拒絕成為花瓶的姿態(tài)。
同樣拒絕成為銀幕裝飾的，還有《達荷美女戰(zhàn)士》中的驍勇非凡的非洲女勇士們。盡管在是否符合史實方面，影片引發(fā)了一些觀眾的不滿，但作為好萊塢罕見的黑人女性史詩戰(zhàn)爭片，定將在奧斯卡的歷史上留下自己的痕跡。值得一提的是，《達荷美女戰(zhàn)士》的主創(chuàng)班底也由黑人女性組成。出演達兵團女將軍的主角維奧拉·戴維斯曾四次入圍奧斯卡，是被提名次數(shù)最多的黑人女演員，她也已然憑借片中納尼斯卡將軍一角，成為最佳女主小金人的有力沖擊者。
《達荷美女戰(zhàn)士》
另一位奪獎呼聲驚人的女演員，則是《瞬息全宇宙》的無二女主楊紫瓊。在這部匯集了科幻、懸疑、動作、喜劇、家庭等多種標簽的電影中，楊紫瓊為母親伊芙琳一角注入了巨大的活力。她的形象無法被簡單定義，既有亞裔母親傳統(tǒng)保守的一面，骨子里又充滿著叛逆的沖動。與女兒、丈夫的日?；蛹ぐl(fā)了她的顛覆欲，而在多重宇宙中穿梭的能力，則讓這一女性象呈現(xiàn)出前所未有的瘋狂感。
《瞬息全宇宙》
電影超出常規(guī)的敘事模式，為楊紫瓊的表演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，讓伊芙琳這個平平無奇的洗衣店老板娘，也擁有了打破常規(guī)、不斷冒險的勇氣。在頒獎季大戰(zhàn)正式拉開之前，楊紫瓊就已經(jīng)憑借這一角色斬獲了包括土星獎最佳女主、好萊塢影評人協(xié)會最佳女主等榮譽，小金人前路看起來一片大好。當然，相比起《金發(fā)夢露》、《達荷美女戰(zhàn)士》這兩部質量本身并不過硬的影片，《瞬息全宇宙》的優(yōu)秀口碑，也將為楊紫瓊問鼎小金人保駕護航。要知道，這部投資僅為2500萬美元的影片，已然是今年北美獨立電影圈最大的爆款，憑借另類敘事在市場上賺得滿載而歸，甚至成為了A24旗下迄今為止北美票房最高的作品。
說吧，記憶
整體而言，女性影人在今年的電影節(jié)展中依舊有亮眼的表現(xiàn)，而其中《美人與流血事件》及《曬后假日》極有可能成為奧斯卡入圍名單中的黑馬。
《美人與流血事件》
《美人與流血事件》的導演勞拉·珀特拉斯是奧斯卡的熟客。2015年，她曾經(jīng)憑借《第四公民》將最佳紀錄長片的小金人收入囊中。而這部聚焦于女攝影師、社會活動家南·高登的新作，斬獲了今年威尼斯電影節(jié)金獅獎，成為該電影節(jié)歷史上第二部捧起最高獎項的紀錄片。近年來，威尼斯電影節(jié)與北美電影工業(yè)的關系愈發(fā)緊密，《美人與流血事件》的問鼎，也被視為其在頒獎季好運的先兆。
盡管影片的拍攝手法相對傳統(tǒng)，訪談與舊影像素材的交叉剪輯，卻依舊淋漓盡致地勾勒出南·高登充滿傳奇的人生經(jīng)歷：出生于50年代的她，是華盛頓一個中產(chǎn)階級家庭中最小的孩子。優(yōu)渥的成長環(huán)境并不讓她迷戀，14歲便離經(jīng)叛道地脫離家庭，拿起相機混跡亞文化社群。1986年，攝影集《性沉溺者的歌謠》的出版讓她名聲大噪，她亦被人們奉為“私人攝影的鼻祖”。她的放肆與張揚，在很多保守派看來是一種冒犯，而她卻將其挪用到了更加公共的領域，2017年，她創(chuàng)立P.A.I.N團體，旨在對抗靠成癮藥物牟利的制藥公司，為癮君子提供庇護所。南·高登無疑是最具盛名的當代攝影師之一，勞拉·珀特拉斯的此番拍攝，可謂是兩位女性藝術家的強強聯(lián)手。在影片中，南·高登通過作品展示、回憶了自己攝影師和社會活動家雙重身份的形成，記憶隨著影像汩汩而來，令人動容。
無獨有偶，另一部電影節(jié)佳作《曬后假期》同樣源自女性創(chuàng)作者之手，同樣通過舊影像創(chuàng)建私密感十足的過往。出生于蘇格蘭的紐約作家兼導演夏洛特·威爾斯憑借這部細膩卻后勁十足的首作，在今年戛納電影節(jié)之后，一躍成為最被看好的影壇新人?！盎貞洝笔恰稌窈蠹倨凇窡o法回避的主題：蘇菲在成年后得到一卷錄影帶，里面是二十年前她與父親卡倫的旅行日記。彼時，兩人結伴前往土耳其，在充滿異域風情的陌生城市，向彼此若有若無地透露心聲。
《曬后假期》
影片并未刻意強調某種敘事的連貫性，而是旨在營造一種碎片式的氛圍，透過十一歲女孩蘇菲的視角，記錄與父親互動的點滴。這讓影片充滿強烈的女性氣質，而導演則恰是通過光影的對比、畫面的留白和運鏡的細膩，讓這一若即若離的父女關系呈現(xiàn)得詩意無比。
2022年，《健聽女孩》和《犬之力》攜手斬獲奧斯卡最佳影片與最佳導演兩項大獎的盛況還歷歷在目，人們期待著女性創(chuàng)作者可以在頒獎季上繼續(xù)自己的無限風光。以上影片和參與其中的女性影人，將很有可能成為下一屆學院獎的有力競爭者。當然，隨著秋冬新片陸續(xù)的上映和公開，競爭也將進入到更加白熱化的階段。屆時，也定會有更多的女性影人加入到這場小金人的狂歡中來。
撰文：柳鶯
編輯：朱凡Juvan Zhu
設計：曉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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