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影節(jié)作品往往存在觀看門檻,很容易“看不懂”。
但這并不耽誤作品仍是具有現(xiàn)實意義或者藝術(shù)價值的好片,比如:令人大受震撼的《彼得羅夫的流感》,就在戛納電影節(jié)榮獲了技術(shù)大獎。
本文有劇透。
1
彼得羅夫,一個普普通通的水管工。
可接下來幾天的經(jīng)歷,卻讓他解鎖了不屬于自身生活的“新鮮”體驗。
彼得羅夫正在公交車上被流感折磨,整個車廂里除了感冒的氣音,就是人們此起彼伏的抱怨——缺少醫(yī)療福利、寡頭政治高懸、移民問題激增、社會道德淪喪……
突然,公交車停下,彼得羅夫被一個手持武器的家伙帶下車,并立刻遞給他一把槍,還邀請彼得羅夫一起處決各個行業(yè)的寡頭。
然而,槍聲落幕,鏡頭一轉(zhuǎn),彼得羅夫又回到了公交車上。
原來,剛剛一切不過是他聽到民眾抱怨,開始在意識里腦補被口誅筆伐的掌權(quán)者走向末路。
可下一秒,彼得羅夫又被塞進了一輛裝飾艷麗的靈車,人們?nèi)栽诒г股畹牟豢鞓罚劣谏退乐皇求w會悲傷的兩種形態(tài)罷了。
另一邊,身為圖書管理員的彼得羅夫太太似乎也開始不對勁。
有一波自稱詩社成員的人占用了圖書館的夜間時段,彼得羅夫太太只好在此加班,等他們離去再關(guān)門。
可聽他們吟誦贊美的詩歌,彼得羅夫太太卻突然開始旁若無人和丈夫做愛,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來,她也無比順暢從樸素變得妖嬈。
下一秒激怒她的,是一位常年借閱奇怪書籍的讀者。
看他突然在圖書館惹是生非,彼得羅夫太太摘掉眼鏡,瞳孔全部變黑,一把將其舉過頭頂,來了最血腥殘忍的制裁。
回到家,眼前是只知道玩游戲卻不學習的兒子,彼得羅夫太太內(nèi)心的憤怒再次被燃起,她甚至想一刀殺掉兒子。
作為母親的本能阻止了沖動,她只能到外面尋找新的泄憤目標。
這夫妻二人到底怎么了?
原來,他們都正經(jīng)歷一種難以自愈的流感,而誤食過期阿司匹林,觸發(fā)了種種詭異想象。
這些光怪陸離的念頭當真只是一時沖動嗎?
也許,俄羅斯的現(xiàn)實會給出比腦洞更加瘋狂的答案。
2
《彼得羅夫的流感》注定不是一部善于同觀眾溝通的作品,尤其在不斷跳躍的蒙太奇剪輯與偽一鏡到底之下,有太多內(nèi)容讓人摸不著頭腦。
但如果將其簡化為從“患上流感”到“治愈流感”,似乎能夠發(fā)現(xiàn)一絲解釋作品內(nèi)涵的端倪。
彼得羅夫一開篇就患上嚴重的流感,頭暈目眩與想象力爆棚成了一種奇異的臨床癥狀。
夢幻與現(xiàn)實交界,任由思維做主、超越物理空間的他,能夠隨意在各個場景穿梭,一會兒陪朋友去出版社被退稿,一會兒幫朋友完成成名前的自殺大業(yè),一會兒回到家給兒子繪制漫畫。
不管彼得羅夫做什么,他都在與社會上的混亂發(fā)生關(guān)聯(lián),而體驗過這場俄羅斯的都市冒險后,他仍然處于難以自愈的無助中。
同樣處于流感漩渦的,還有彼得羅夫的兒子。
這個不聽話的小男孩是媽媽眼中的問題兒童,但他和爸爸小時候一樣感知不到現(xiàn)實社會的憤怒,即便因為流感發(fā)高燒也還期待著心心念念的新年派對。
所幸,過期的阿司匹林竟然讓他退燒了,小男孩如約奔赴派對,成功治愈流感。
至于這條看似閑筆的“孩童胡鬧記”,其實是與彼得羅夫的童年纏繞混剪,用現(xiàn)下的兒子對應(yīng)當年的父親。
他們都喜歡俄羅斯版圣誕老人“雪姑娘”,可三十年后的彼得羅夫卻很難再被如此簡單的快樂治愈。
況且,彼得羅夫不知道,當年治愈自己的那位雪姑娘,其實剛經(jīng)歷了背叛出軌并準備在這個不允許墮胎的國家鋌而走險。
所有看似美好的東西,不過就是表面光鮮罷了,人人都有自己逃不過的絕望深淵。
最讓人細思恐極的是,盡管電影里出現(xiàn)很多不同角色,但這些圍繞彼得羅夫而來的人似乎都缺乏具有說服力的行為動線,唯獨彼得羅夫能夠在真實與虛假中反復跳躍。
這意味著,其實每個角色都是他本人的意識投射。
彼得羅夫的幻想從未停止,《彼得羅夫的流感》就是一整個“人間大夢”,他才是這一切的唯一作者。
3
《彼得羅夫的流感》改編自阿列克謝·薩爾尼科夫的小說,原著曾在2018年獲俄羅斯新文學大獎“鼻子獎”評論人獎,還位列2019俄羅斯國民級文學獎“大書獎”名單。
作者之所以選用“彼得羅夫”這個全俄羅斯最常見的姓氏作為主角名,就是為了借用后蘇聯(lián)時期一場流感影射當前彌漫社會的壓抑與病態(tài),尤其對應(yīng)疫情,只要身處其中,無論多普通的人都逃不過。
但電影顯然比小說更混亂,這也是導演基里爾·謝列布連尼科夫(《門徒》《盛夏》)常見的狀態(tài)。
基里爾將大量鏡頭濃縮在狹小室內(nèi),以偽一鏡到底來回晃蕩,盡管動線有限,卻憑借每個房間的不同設(shè)計,成功引導觀眾確信這些光怪陸離的意識流轉(zhuǎn),打造出一切混亂背后的末日感。
再加上節(jié)奏強烈、選取精當?shù)呐錁?,與不同尺幅、色彩的畫面完美契合,為彼得羅夫的想象鋪設(shè)了恰當?shù)谋尘啊?/p>
貢獻如此佳作的導演基里爾,其實并沒到戛納現(xiàn)場領(lǐng)獎。
他曾因挪用公款的指控被判軟禁在家20個月,即便案件重審也沒有獲得離境自由。
很多人揣測,就是因為他發(fā)表和創(chuàng)作太多意識形態(tài)色彩鮮明的作品,才以這樣的方式被長久留在俄羅斯。
不過,《彼得羅夫的流感》中大膽的咒罵與狂放的鏡頭證明,外界壓制并沒限定基里爾的創(chuàng)作熱情,他依然表達著憤怒和思考。
兒子到父親的角色互文,那片來自三十年前的阿司匹林便成了基里爾給出的解藥——也許現(xiàn)代社會的弊病只能通過“回到過去”來治愈。
然而,當對過去的美好想象披上“懷舊”的外衣大行其道時,人們是否陷入一種更加難以名狀的虛無和乏力?
也許,基里爾勇敢抗爭的底色背后,才藏著更大的悲涼吧。
本文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
@Movie
推 薦 閱 讀
責任編輯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