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撰稿人 | 山楂不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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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前,國產(chǎn)劇《開端》的火爆,帶火了一位中年女演員。
故事是否爛尾尚且眾說紛紜,但“鍋姨”的瘆人看過的都說絕,她完全能和張東升一起爭奪我們的“成年陰影”冠亞軍。
如果說前期,鍋姨更多展現(xiàn)的是一個反社會人格的冷漠與殘忍。
最后兩集,演員劉丹完美詮釋出了一位中年母親在喪女之后的易碎與絕望,彌補劇情在交代人物轉變上的蒼白。
鍋姨出圈,連帶著劉丹年輕時的冷艷外貌,以及曾出演的同性曖昧戲也被廣泛討論轉發(fā),而時光君則想來推薦一下她演的這部老片——
《夜車》
導演刁亦男繼處女作后的第二部長片,曾入圍第60屆戛納電影節(jié)“一種關注”單元。
我們能看到它與導演后來的《白日焰火》具有某種同構性:復雜糾葛的情欲、新舊更迭的時代跡象、漫天的雪景、隱匿的“女殺手”。
它是一部女性電影,牽扯不少性別議題,也保留著刁導最原始的畫面風格。
不僅尺度大膽,講一名女警的情欲,故事的奇詭性則來源于,她又是怎么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踏上死亡之路。
“殺死”那個女人
每當電影將女人和夜晚聯(lián)系在一起,總不免隱藏關于情色的暗示,寫滿危險訊號。
因為被騙賣淫,張玲玲報復殺人,直接葬送了整個人生。
庭審現(xiàn)場,沒有一個家人愿意出庭,丈夫李軍(奇道飾)更是隱而不見。
張玲玲被唾罵為“殺人犯”,判處死刑,卻沒人關心故事最開始,她是怎樣成為受害者的。
女刑警吳紅艷(劉丹 飾)也不例外,由她負責槍決張玲玲。
在外人看來,吳紅艷一向冷漠,甚至缺乏人性,能不流一滴淚地執(zhí)行槍決。死者家屬吵鬧哭訴,她在旁無聊打哈欠。
吳紅艷在平川市工作,晚上又會搭乘列車返回家所在的小鄉(xiāng)鎮(zhèn)臨城。
這里隱藏著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。
在孤清寂寥的臨城,喪偶失婚的中年男女會在舞池中間晃動,借著身體的靠近換取短暫慰藉和可能的“第二春”,吳紅艷也想在此等誰帶來的溫暖。
第一個向她搭訕的人,是附近工廠做散活的工人。
經(jīng)濟條件并不好,但會變魔術,能逗笑她。
幾句交談之后,吳紅艷就跟男人回了家,卻在被架在露臺邊緣,強行剝掉內衣時反悔,逃命一樣離開。
她想把關于欲望的秘密完整存放于另一個地方,而不用波及原本的安穩(wěn),可總是事與愿違。
她在家里,耳朵稍微貼近墻面,就能聽見住在隔壁的發(fā)廊妹與客人曖昧的呻吟聲,仿佛是來自自己胸腔的叫囂。
她經(jīng)常敞開房門,播放著舞廳街巷常有的靡靡之音,一切都在動搖著已出現(xiàn)裂縫的內心秩序。
開始是懼怕,然后是渴望。
后來情不自禁,她也伴隨門縫流出的微弱音節(jié),開始在鏡前笨拙地模仿脫衣舞女的鋼管舞姿勢。從居高臨下的審視者,變成凡人,終于被滾滾紅塵淹沒。
漸漸地,原本是鎮(zhèn)上婚介所??偷乃辉倨诖齻鹘y(tǒng)價值觀推崇的穩(wěn)固忠誠的情感,而是放下矜持,尋找一種快餐式慰藉。
明知相親對象是托兒,她也愿意多出幾百塊,換一段定制的溫暖:只為自己唱歌的“男友”,有人陪的夜路,可以靠一下的肩膀。
但最后,她還是放開了男人,因為清晰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個灰色地帶。想要的不止這些,但又只能如此。
窩囊的男人
作為一名法庭女刑警,剝離情感的評判與絕對理性,是吳紅艷的生存習慣,也幾乎成為她孤獨的主因。
而對于窩囊一輩子,臉埋煤礦堆換飯吃的工人李軍來說,暴力,是在妻子被判死刑、兒子被奪走后,他意外發(fā)現(xiàn)的反抗方式。
妻子張玲玲報復殺人,作為丈夫,他沒有出席庭審,而是終日飄蕩在無人的水庫,表情近乎癡呆地望著水面,直到被水庫看守人用石頭砸醒。
從親戚,到同事,甚至突然竄出的詐騙犯,都能對他隨便打罵。直到妻子的死亡留下無法挽回的悲劇,才終于崩潰。
李軍開始跟蹤吳紅艷,某種念頭在心中萌生。
如果說吳紅艷,是從原本確定的人生去往迷惘,李軍就是在一片混沌中,絕然走向復仇。
正如兩人在隧道內的第一次正面相遇。
一人頓足,回頭卻找不到聲音的發(fā)出者,一人從近景的模糊側影變成黑色剪影,直至完全消失于暗面。
兩個孤獨又可悲的靈魂相撞了。
故事往預期之中發(fā)展,兩人發(fā)生了關系,前后兩場情欲片段,卻呈現(xiàn)出截然不同的氛圍,也突出了李軍的心理變化。
一段性感誘惑,還沒發(fā)生實質性的親密行為,只是觸摸,李軍就激動到臉部抽搐;一段粗暴直接,吳紅艷還沒完全脫下李軍上衣,就被強行壓倒,沒有前戲,快速結束了這場性事。
槍決妻子張玲玲的刑警吳紅艷,本是李軍認定的復仇對象,卻意外成了世界上最需要他存在的人。
她甚至打算中途下車,不再去婚介所,和李軍過兩個人的生活。
一個求性,一個渴望尊重,好像真能歪打正著,成一對咬合剛好的齒輪?
疾馳的列車
電影名“夜車”,是急切奔赴,也像匆忙逃離。
吳紅艷往返于平川與臨城,在欲望與穩(wěn)定生活之間徘徊。
李軍做好償命的準備,試圖用暴力報復自己一直以來遭受的冷眼與漠視,直至遇見吳紅艷,真正開始“活”了過來。
李軍嗅著吳紅艷留下的紅圍巾
比起“愛人”,兩人更像乘一趟列車的同行人。
可能上車目的截然相反,但因為對目的地的迷茫,對留滯在“灰色地帶”時間的不確定,默契選擇了抱團取暖。
他們像賈樟柯電影里的文工團,流竄著,熱鬧著,卻更像在用最后一口氣唱一出精彩的挽歌。
那個流動的時代,幾乎破壞了所有習以為常的“規(guī)則”。產(chǎn)業(yè)帶、開發(fā)區(qū)替代工業(yè)工廠,建產(chǎn)投資的熱度高過蓋房與村莊賴以為生的農(nóng)業(yè)。
農(nóng)民攔住警局的公務車,對征用土地為刑場的行為表示反抗。夾在村民與警局干部中間的村長,想到一塊距離村鎮(zhèn)20公里,經(jīng)久未用的荒地,實地考察,發(fā)現(xiàn)也沒逃過機器的轟隆聲。
無論是吳紅艷的身份代表的權力制度,還是李軍代表的被淘汰的舊勞動力,他們都處在時代速度和周圍世界的夾縫間。趕不上前者,也難以融入后者,下不了車,也看不到目的地。吳紅艷后來在李軍工作間發(fā)現(xiàn)了張玲玲的死亡通知,明白他接近自己原本的目的,更進一步,發(fā)現(xiàn)了始終藏在包里的斧頭和小刀。求生本能讓吳紅艷第一時間選擇逃跑,但又在半路停下。路上,農(nóng)民們正為冬天囤積柴木,用馬拖著板車搬運,沒想過太重超過了白馬的承載力,只恨畜生太懶和不夠努力,用竹鞭狠狠抽打。白馬傷橫累累,但依然無能為力,一般掙扎之后,終于認命跪下,沉默著接受戕害。白馬即使逃跑,還是會被另一群人當作馱運的牲畜使用。吳映紅即使僥幸逃開了這次,也不一定真能“活”下來,欲望會一直折磨著她走向深淵。她會怎么選擇?故事的結局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,到今天仍有著不同的猜測。雖然電影上映于15年前,但《夜車》探討的話題一直延續(xù)著,刁亦男對于電影意象的使用和把控也從片中初見端倪,雖然比起之后的商業(yè)電影略顯粗糙,但產(chǎn)生的能量是持續(xù)的。好作品,好導演,好演員,我們越來越相信都有穿透時間的影響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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